陸小鋒 家鄉風味,我獨愛“黃金埠豆腐”。據說乾隆下江南時,途經余干黃丘埠,見繁榮昌盛,欣然御筆欽賜“黃金埠”。傳說他嘗過黃金埠豆腐做成的豆腐絲后(其形如蘭根,若配以新鮮土豬肉,用沙鍋燜爛,其味特爽),龍顏大悅,問之,答曰:“豆腐絲。”乾隆嫌其名俗,遂賜名“蘭花根”。經皇帝推波助瀾,黃金埠豆腐聲名遠播,漸成品牌。 有朋自遠方來,我也獨喜用家常豆腐宴之,盡地主之誼。一盤盤煎、炒、熘、烤、涮、煮、蒸、燜、燉的豆腐肴悉數登場,讓客人垂涎欲滴,只想痛痛快快吃一回。席間,友人說,在他處,吃到 黃金埠豆腐,總沒有這里的土味道。我信,好水好豆好工藝自是黃金埠豆腐香飄飄的“寶典”,自有“味不過黃埠”的嬌寵。 吃著豆腐的“群英薈萃”,味道是好,說實在的,覺得還是缺少一種熟悉的味道,或許世間只有母親才能做出來。這讓我想起了母親,想起了母親“創造”豆腐的全過程:隔天晚上量好豆子,用木盆裝好,放在水里浸泡著,直到豆子一粒粒澎湃起來。天剛蒙蒙亮,母親就早早起來,洗刷完石磨、灶鍋等,開始磨豆漿。母親一勺一勺喂到“磨眼”里,另一只手不停地推著磨手柄,豆漿隨著磨牙慢慢地流到木桶里。接下來,就是“沖”豆漿,將滾水倒入漿桶里,泡上約摸半小時;隨后就是過濾了,要過濾好多次,豆渣才分離出來;接著就進入了制豆腐的關鍵環節,這是核心技術,“行不行,三分鐘”。豆腐成敗的關鍵時刻,熟巧的母親依然屏神凝氣,一點不馬虎。母親把燒熟的石膏碾成細細的粉末,用水攪拌均勻放在木桶里,然后把燒開的豆漿倒入桶里,用勺攪勻,再把蓋子蓋上,過十幾分鐘,豆漿就成豆腐花,一鍋豆腐基本上就成了。民諺云:“石膏點豆腐,一物降一物”,做豆腐的秘訣,一不小心就被我揭秘了。 快放進豆腐盒成形時,母親大多會給全家老小各舀上一碗,放些白糖,就是一碗好“豆腐酪”了。全家人喝上這樣一碗又嫩又滑的“豆腐酪”,別提多舒坦,整天都生龍活虎。 有了豆腐就有菜,母親總是變著花樣做出各色豆腐肴和由她派生出的豆干、豆泡、豆皮、豆豉、豆芽、豆漿、豆汁、豆醬、腐竹、霉豆腐等豆字輩全席。特別是過年過節,吃上刮油的豆腐,遠勝雞鴨魚肉。 吃著吃著,就長大了,可以幫母親搭把手,母親也樂意我的陪伴。在昏暗的燈光下,在低矮的屋檐下,母親和我嘮嗑,話題廣泛,講父母的白手起家,講家族變遷發展史,講百姓恩怨情仇,講做人本分……我想我現在基本成型的人生觀、世界觀和母親的“講話”是分不開的,也終于明白戀母情結就是一種深沉的故鄉情結。 季羨林說他有兩個母親,一個是他的生身母親,另一個就是他的祖國母親。推物及人,生于斯,長于斯,或歸根結底終老于斯的故鄉,何嘗不是我們每個人的另一個母親?離開家鄉,就泛起鄉愁。我不斷地想,舌尖上的味道,總會演繹成舌尖上的鄉愁。“黃金埠豆腐”憑著色白、質嫩、味甜、豆香,贏得了口碑,成了一方百姓的家常菜,成了黃金埠游子消弭鄉愁的家鄉味。 在如今崇尚養生、追求健康的時代,豆腐不僅被發現含有豐富的蛋白質等營養元素,還能降血壓、降血脂。日漸發胖、體型發福的我,更是喜歡吃豆腐的。也會自己動手煎炒煮燉一盤家常豆腐,唯一遺憾的是,現在很難吃到鄉村的石磨豆腐,再也吃不到兒時的味道! 所幸的是黃金埠建設了七零河傳統技藝一條街,豆腐坊、榨油坊等手工作坊漸次開張,可以吃上原汁原味熟悉的味道了。置身其間,也仿佛回到從前江南水鄉的慢時光里。據說信江河畔的“黃金埠老街”里也將重現舊年風物,一方水土一方人的靈魂就多了一個皈依之所,家鄉建設與發展也更值得期待。 |