陳靖
在抽屜里找到了一本泛黃的相集,里面是爸媽的老照片,很多都是黑白的,照片邊緣在時光的洗禮下變得不再平整,甚至有些地方已經破損。相紙也由白色慢慢泛黃,帶著些許歲月的滄桑感。站在記憶的門檻,輕輕掀開一張張泛黃的老照片,回憶扯痛了心,淚水打濕了臉。那過去的時光,那如水的記憶,如散落的星辰,在我的心中,不時閃過,穿過時光的隧道,那些已經逝去的時光在向我呼喚,那些歲月中的記憶,讓我回到從前。
我的手邊有一張父親和母親年輕時在家鄉照的像片,那時的父親年輕帥氣,母親也相當的漂亮,就算以現在的審美來看也算得上清秀動人。照片中父親躊躇滿志地望向遠方,而母親則一手摸著辮子,害羞地微低著頭。背后是老家的祖屋,屋子全是由木頭做的,顯出了年代的滄桑感,門前西側是兩間低矮的豬欄,豬欄后面是馬路,越過馬路是農田。記得小時候夏天的時候,每天早上開門,清新的空氣撲鼻而來,映入眼簾的是一片綠油油的稻田。我越過馬路來到田埂上,空氣中總流淌著一股草木特有的青草味。
當年,父親可算是他們村里最帥的一個小伙子,勤勞、敦厚,村里的很多姑娘都對他一往情深。但父親只看中了母親。當年母親清秀、白皙,她的頭發黑而亮,扎了一條油黑發亮的粗辮子垂在胸前,眼睛很大,很深邃,身材很苗條。那年父親回家探親,在村子邊的一個水塘邊洗臉,母親正在水塘邊洗衣服,當父親直起身子向對面張望時,正遇上母親抬頭,那一刻父親瞬間有一種一見鐘情的感覺,立刻心中就認定了母親就是他此生唯一的選擇。彼時,母親才15歲,而父親比母親大了9歲。于是,一有空,他給母親家劈柴,挑水,一有空就跑到母親家的田里幫割稻子、插秧。可以說,見什么就幫什么,有的是力氣。母親家條件很差,她又是女孩子,家里認為女孩子遲早要嫁人的,讀到初中已是很了不起了,不讓母親再讀,父親得知后,跑到母親家,說他來負擔母親讀書的所有費用。就這樣,父親供母親讀了五年書,一直讀到母親師范畢業。母親畢業后父親對母親說,如果她不愿意結婚可以重新選擇,父親不會因為供了她讀書就非要母親嫁給他。幾年的相處,母親已開始愛上了父親,所以母親一畢業就和父親結婚了。
因為父親和母親是一個村的,所以盡管在礦上上班,也會經常帶我們回去的。我記得奶奶家屋后種了一大叢芭蕉樹,我們一回去,奶奶就用芭蕉葉包糯米粑給我們吃,令我至今念念不忘。小時候,我是很喜歡回奶奶家的,初夏的清晨,人還在睡夢中,總能聽得外面樹枝上鳥兒歡叫。那時鳥兒真多,小麻雀,喜鵲,烏鴉和啄木鳥等,這些小鳥小小身體,站在樹枝上來回跳著叫著,時而東張西望,時而抖抖翅膀。聽著鳥兒的歡唱,我的童年也裝滿快樂。
可是快樂總是易逝的,有時成長是帶著疼痛的。母親雖然出生在農村,但因為是較早的師范生,所以平時仍有些文藝氣質。有一張老照片是母親最喜歡的:照片上,她扎了一條油黑發亮的粗辮子垂在胸前,辮尾扎一條白花的帕子,穿一條碎花的白裙子,眼睛很大,眼神郁郁的,像有千言萬語不曾說出。作為一個有些小資情調的師范生,母親熱愛生活,喜歡浪漫,喜歡文學,和父親在個性、情趣上的不合,導致了家庭生活不睦,所以他們常常吵架。小時候的我最大的想法就是能盡快走出家門,逃離這樣的家庭氛圍。
人到老年,父親和母親終于和解,他們開始珍惜彼此,相互依戀,但這樣的日子并沒有過多久,父親就因病而逝,母親沉浸在那無法忘懷逝去的歲月里不能自拔。人這一生,有太多的事情身不由己,有太多的無可奈何,人生留有遺憾是在所難免的。
也許在我暮年之時,也會對著老照片細數一樁樁往事吧。看這些照片,會有一種熟悉而陌生的感覺。照片之下,是青春,是美好,是日日夜夜無聲的思念,它所承載著的,是我們對逝去歲月的追憶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