宋亞萍
端午過了。
取快遞,午后一點(diǎn)半,驟雨初歇。陽光試圖穿透云層的密集困守,而光與雨的拉鋸沖突,不過是添加了梅雨天的又一重悶熱。
在綠化林中找一抹亮白的清麗身影,循香而至。這個季節(jié),梔子花是花魁。重瓣,香氣馥郁,每一朵梔子花都被香氣浸透,吸引蜂蝶造訪,更有小小的黑蟲密集在花蕊。不能掙扎,不能哭喊,不能逃離。每一朵花安于它們的命運(yùn)。安于驚擾,那并不是驚擾,那是它們期待的恩寵。如此,它們將孕育出果實,留下種子,生命延續(xù)。
摘了幾朵,置于小瓶,香氣在屋內(nèi)盈盈。我,也可能是屬于屋子的一只黑蟲。走動,搗鼓,令屋子保持屬于一間屋子的活力與吸引。
長久刷著小視頻,偶爾眼前一亮,莞爾一笑,被幼童打動,被藝術(shù)打動,被質(zhì)樸打動。長久刷著小視頻,天下動靜于是轉(zhuǎn)化為一個一個小視頻,吞沒了我,吞沒了時間,仿佛運(yùn)籌帷幄,仿佛已然決勝千里。
長久靜默,吐納如常,塵世是一個巨大沙漏,人不由自主往下陷。生發(fā)是如此緊要。寫幾個字,唱幾首歌,作幾幅畫,揮幾行字,跳一段舞都屬生發(fā)。生發(fā)是一種對抗,也是一種握手言和。突破平庸,突破尋常,再接受平庸,安于平淡,身心于是形成一個安心的閉環(huán)。
入梅了,密密匝匝的雨。簾后,看雨鋪天蓋地,蜂擁而至,像很多年前,我們曾擁有過的炙熱與迫切。簾后,風(fēng)靜,雨消,內(nèi)心靜水無瀾。我們已站在了對岸,曾經(jīng)的熱情與奔涌是陷入泥中水中的沙礫與斷齒,被覆蓋,被舍棄,被遺忘。
今日起,雨,在江南布下一個結(jié)界,江南從此要在雨水中浸泡一整個月。雨水中,萬物俯首帖耳,雨水滋養(yǎng)此刻與明天。人間恍似一滴雨水,圓滿,剔透,自足,歡喜。